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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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王开明下班回家刚骑车进了小区大门，就看到诊所大开着门，李华在那里指手画脚的，一帮子工人进进出出，看到王开明，李华也不避讳，小鸟一样跑过来，就要去挽王开明的胳膊，王开明往旁边躲了躲，四下里看了看，用眼神说：“注意点影响。”又扭头朝后座上的王子说：“叫阿姨。”

李华这才发现王开明领着儿子，马上把热情转移到王子身上，自我介绍说：“我是你爸爸的初中同学。”

王开明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华说：“开诊所啊，我原来不是在桃花街嘛。”

王开明说：“哦，桃花街扩建。”

王开明觉得挺别扭的，儿子在后面，叫了声阿姨后就不再出声了，不出声，更让王开明觉得碍事，像个间谍。王开明一肚子的愤懑没法发泄，只好草草了事，跟李华很有距离感地说了两句有空来家玩啊之类的话，骑上车子就回家了。

晚饭之前，王子一直在楼下操场上跟同学踢足球，饭做好了才回来，王开明一直没机会嘱咐王子不要把遇到初中同学的事说给陈西梨，正担心着，王子忽然从饭桌上抬起头，说：“妈妈，爸爸的初中同学来咱小区开诊所了。”

王开明赶紧看看陈西梨，陈西梨咬了下嘴唇，忍住了，对王子说：“哦，是吗”，眼睛看着王开明：“以后买药能给打折吧？”

晚饭后，王子在小卧室里写作业，王开明把碗碟收拾进厨房，故意在那里磨蹭，陈西梨站到厨房门口，说：“走吧，去操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开明一边嘀咕，一边跟在陈西梨身后，出门去操场。

一走到操场上，陈西梨就逼视着王开明：“你这算怎么回事？把青梅竹马都招到家门口来了！”

一看陈西梨又摆出这么一副不可爱的样子，王开明就不客气了：“怎么了，离了婚再找还算外遇啊？”

陈西梨说：“你爱找不找，我才管不着，关键问题是，看样子你们打算公开了，既然这样，按照协议规定，一方如打算再婚，就要跟儿子摊牌，既然要跟儿子摊牌，你是不是应该尊重我一下，事先通知我一声？”

王开明说：“谁说要再婚了？我说过吗？”

“你还有理了？这不是乱来吗？你们能控制住局面，不让儿子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王开明口气软下来：“其实，我事先也不知道她要来，再说了，人家要来开诊所，也不需要经过咱们同意是吧，那是人家的自由，人家花钱租房子，又不是咱花钱。”

“你少咱们咱们的，谁跟你咱们，你跟她才是咱们，真是蹬鼻子上脸，瞧你找的，这都是什么女人啊。说说吧，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要不，看哪天方便，我问问她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开。”王开明现在只想敷衍陈西梨，让她别这么闹下去，他自己心里还火着呢。

可是陈西梨不想敷衍过去，说：“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马上，立刻。”

“我说陈西梨，你有点过分了吧，人家要开诊所，我凭什么干预啊？”

“不打是吧，反正摆在你面前的路现在只有两条，一是给她打电话，二是回去告诉儿子你要再婚了。”

王开明也来气了，说：“凭什么我必须只走你给我的两条路？我走第三条，既不打电话，也不跟儿子摊牌，你要摊牌你摊去。真是莫名其妙，你跟那些男人约会，我什么时候逼过你再婚？”

“谁逼你再婚了？你再不再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总之我现在还不想跟儿子摊牌。要摊牌的时候我自然会摊。”

“奇怪了，跟青梅竹马那么热乎，按说恨不得结一百次婚了，怎么回事啊？”陈西梨又开始讽刺起来了。

王开明看了一眼陈西梨，说：“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要是结了一次婚还能痛快结第二次，那可真令人佩服。”

说完就把陈西梨撂在操场上，自己先回去了。

关于是不是有权干预李华在小区里开诊所，这是个问题，症结在于王开明跟李华的关系到底属于什么关系，如果属于恋爱关系，评判的尺度是什么，接吻算不算。拿过去王开明跟陈西梨的经历来看，接吻算恋爱，而且正经八百地算，拿现在的尺度呢，算不算？王开明就跟李华接过一次吻，喝酒那次，很难说是谁主动，王开明事后总觉得是李华主动，因为他喝得晕头晕脑的。即便他主动，那也并非完全出于本意，而只是本能。但是，本意和本能只是动机问题，结果是客观存在的，结果这东西可不管过程什么样。就像杀人，能说故意杀人是杀人，过失杀人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