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幸福的临界点（5）
5、幸福的泡影
夜已经深了，客人渐渐离去，饭馆开始打烊，向玲心摸摸额角的汗水，忍不住累得坐在无人的饭厅捶起腿来。也许是天气热了，大家都爱上了在外面用餐，这段时间饭馆的营业额直线上涨，老板笑得给她长了工资。向玲心摸摸酸软的大腿，打算收拾一下回家。虽然长工资让她很开心，可是，长时间的打工却也把她累坏了。
“小玲，要回家了？这个带回去吧。”老板是个善良的中年人，对于向玲心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他始终就像个慈父一样关爱着她。
“谢谢老板。”向玲心笑笑，接过满满一大包食物回家。
因为还是初夏，虽然白天很热，但是到了晚上，夜风徐徐，还是给人一种凉爽的感觉。向玲心慢慢地走在路上，感受着轻盈的夜风，感觉一晚上的疲累都消失了，甚至还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的感觉，是因为最近太幸福了吧！想到韩枫，向玲心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
爱情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她开始学会了放开自己的心防，开始学会了让自己由衷地感到愉快。虽然他们的未来还有种种困难在前方，可是向玲心不怕，因为有爱，她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所以她一点都不害怕。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两个人在一起为了未来的幸福而奋斗，即使不能常常在一起，即使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对向玲心的折磨，但是，心还是不一样了。
只是，难得出现的笑容却因为此刻出现在向玲心眼前的血腥景象而消失。
从打工的饭馆到向玲心的家里有一段暗巷，没有路灯，每次向玲心回家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幸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生过什么状况。
可是现在，向玲心却呆住了！一群穿着流里流气的T恤，肥大的牛仔、头发染得乱七八糟、嘴里含着香烟的年轻小混混正围着一个落魄的中年男人毫不留情地追打。他们手里的铁棍亮得晃眼，甚至还拿着刀子，尖刀在弯弯的新月下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就是那道光芒，让向玲心看到了刀尖上红色的液体，那绝对不可能是演戏的道具，也绝对不可能是番茄酱，那是血，是鲜血。而最让向玲心震惊的却是那个被围攻的人。
是爸爸！
是她的爸爸！
一向嚣张跋扈、对她非打即骂的爸爸，现在竟然被一群混混逼得毫无还手的力气，而是在地上不停地打滚躲避着那些人无情的拳脚，狼狈不堪地哀叫告饶，一点尊严也没有。向玲心看见向志坚身上的血，就像是被染红了的栀子花一样，一滴滴落到了地上。
向玲心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爸爸，看着那群放肆的混混流氓，尖叫着冲了上去，“你们放开我爸爸，放开，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你们知不知道？”向玲心已经没有理智了，是的，她恨自己的爸爸，恨他忘记了身为父亲的责任忘记了生活，留给她一段痛苦不堪的人生。
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个人还是她的爸爸，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向玲心是在乎的，即使向志坚再坏，她也没有办法割舍掉心头那种骨肉的亲情。
所以她压根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多么危险，压根没有想过那群流氓也许根本没有人性，会连她一起杀掉。
向玲心只知道，在自己的心做出决定之前，她的身体已经有了决定。
她不顾一切地推开拿着刀、棍子的混混，像是一只守护小鸡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守在自己的爸爸身前，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群流氓。
“你们要干什么？”向玲心大喊，强硬地看着那些小混混，紧紧地守护在爸爸的面前。
这时，她的心已经开始冷静下来，一股深深的惧意涌上了心头，身子开始发抖。这些人是和她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
向玲心打了个寒战，不敢想下去。
但是，看着在地上不断呻吟着、已经神志不清的爸爸，向玲心还是咬了咬牙，努力装出不害怕的样子，看着那些行凶的男人。
她不能让爸爸死在这里，她要保护自己的爸爸！
“干什么？问他啊？你是谁啊？管什么管？多管闲事小心我们连你一起揍。”带头的男人染着一头嚣张的金发，嘴角含着烟蒂对向玲心狠狠地皱眉，而他的眼里传出的嗜血光芒让向玲心忍不住害怕地发抖。
可是，她没有逃。
“我是他的女儿，我有权利知道这是为什么？而且你们的行为是违法的，我爸爸做了什么你们要这么狠心？”向玲心忍着心里的恐惧大叫，但是不安的感觉却一点一滴地渗进了她的内心深处。
看着满脸血污的爸爸，向玲心不敢质问，怕自己无法承受那个结果。
“干什么？违法？笑死人了！”向玲心的话惹得一群混混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仿佛向玲心说了多么有趣的话似的，“老子就是干违法的事情怎么样？你去告啊？死丫头，我们敢出手当然就不怕你告，你是他女儿？正好，你老子欠了我们老大15万元的赌债，你是看他死呢，还是替他还？一句话，说完就给我滚，不然老子连你一起都做了。”男人恶狠狠地看着向玲心冷笑着威胁。
“赌债？十五万？”听完男人的话，向玲心吃惊地叫了起来，整个人懵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做何反应了！爸爸竟然去赌博？居然还输了这么多？十五万！天哪，他们哪里来的钱可以还？这不是让他们无路可走吗？怎么办？这要怎么办？
向玲心愣在那里，心冷了下来，脑子一片混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狠狠地深呼吸了几次，才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躺在那里呻吟的父亲，一滴泪落了下来。
“为什么，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向玲心轻轻地说，向志坚没有说话，只是撇过头，不停地喘气。
而回答她的是那群流氓凶神恶煞的威胁。
“死丫头，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滚开，别碍事！”
那些男人拿着刀子逼进眼看着自己的爸爸就要难逃一死，向玲心大声叫了起来，“不，不要，我们会还的，给我们一点时间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现在就算你们杀了他也没用，不是吗？”向玲心努力地克制着心里的害怕，面无表情地大吼一声，心里却捏了一把冷汗。
十五万的赌债，向玲心想要大哭一场，又想要嘲笑自己的命运。可是她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扭转自己的命运。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不知道，她好迷茫。
小混混们看看在地上无力呻吟的向志坚，看看泪流满面的向玲心，似乎一时也拿不了主意。人命多一条，只是让他们身上的官司重一点，钱也没了，他们也讨不到好处，于是头儿眯着眼睛看着向玲心，良久才点了点头，“好，我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要是两个月还不出来，我就要你的命。”
小混混们丢下恶狠狠的威胁扬长而去。
直到脚步声消失，向玲心才卸下刚才的冷漠与伪装，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来，无力地跪坐在向志坚的身边，无声地哭泣。
“爸，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向玲心觉得自己的心苦涩得看不到未来。
向志坚没有说话，而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也吓坏了。良久，他才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
“爸，你站住，你回答我，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向玲心从地上爬了起来，心冷得好像结了冰一样，这样的一个爸爸，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一个爸爸？
向玲心第一次忍不住对着自己的爸爸激烈地爆发出来，拼命地大叫。
“叫什么叫，老子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闭嘴。”向志坚恶狠狠地回头瞪着女儿，满脸的血污加上凶狠的眼神在幽暗的月光下显得分外地吓人。
第一次，向玲心对自己的爸爸感到了极度的失望。她低下头捡起自己刚才丢在地上的包包，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原来，在爸爸的心里，她什么也不是，所以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对她又打又骂，毫不顾及她的心情，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离了一样，向玲心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突如其来的十五万债务，破碎的家庭，还有她与韩枫要面对的一切，她的精神防线在这种铺天盖地压下来的网中崩溃。
向玲心飞快地向前走着，一步也不停留，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痛得麻木的心冷静下来。
她要去见韩枫，她要见韩枫，去见那个这世界上唯一给了她温暖的人。
想到韩枫，向玲心的心才慢慢地落了回来。
是啊，她还有韩枫，她还不是一无所有。
可是她不知道，无边的黑暗正悄悄地向她袭来……